□潘兵役

20世紀70年代，無論是火車司機，還是車站值班員、外勤、列車長、運轉車長，都有著鐵路人的特殊標志，即青藏色的呢子制服、胸前系著一根精細的鉻鏈條揣在上衣兜里的懷表。

火車司機除了懷表外，還有不離身邊的檢點錘、隨時需記的手賬本，這是他們的身份象征。

懷表

20世紀70年代，當時很少有手表，而火車司機又必須掌握時間，確保按時出乘、按時開車和記錄每經過一個車站的時間，所以每一個火車司機都配有懷表。

火車司機出乘，需將懷表的時鐘與調度所調度員核對，并調整無誤，確保“一分不差，一秒不少”，要求十分嚴格。

我的印象中，司機到站記點時習慣性用右手，動作像女人用蘭花指的樣子，揣起胸前兜里的懷表看了看，然后拿起圓珠筆，在手賬本記錄通過車站的時間。再歪著身子，斜著眼睛瞧一瞧爐門上方的氣壓表，便放兩個牙（加大蒸汽進氣口供汽）；之后，又將懷里的懷表揣出來，看了看，望一望駕駛室外的山坡，估摸速度怎么樣（那時的蘇聯FD型蒸汽機車沒有速度表）。

我很羨慕火車司機手揣懷表的那一刻，那一瞬間，那一揣表的動作，神氣十足。

懷表，讓我感到了珍惜與情誼。在我晉升為火車司機后，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只是一塊普通的懷表，且還是“二手”的；但在我與別人討論時，我發現別人的只有五成新，而我這塊懷表有八成新，是技術室賴工程師的，保養得比別人的好。后來，我還時不時拿著賴工使用過的懷表，向他的女兒“炫耀”和感謝。我退休后，曾偶遇賴工的女兒，講起了這塊懷表，還勾起了她的多愁善感，她說：“我對這塊懷表也有很深的印象，父親把鏈子別在上衣口袋邊的扣眼里，表就裝在口袋里，我還跟著父親到機務段專門修表的沈師傅那里看他校過表。您一講起懷表，更加讓我懷念起自己的老父親。”

懷表，還讓我懂得時間的寶貴。在那時，貨物列車趕點，多拉快跑是常態。有一次執乘上行的一趟貨車牽引任務，無線電傳來調度員的命令，要我在某某點趕到黃沙街車站4道待避客車。我急忙拽出懷表，一看時間，默了一下神，估計時間差不多可以，立刻回復沒有問題。我和伙計對了一下眼神，壯大膽子，拉大汽門，線路旁的樹林、山頭，小河、村莊，行駛的列車似乎在眨眼間就呼嘯而過，完全按調度員預期要求正點趕到車站停車。

隨著鐵路動能改革和時間的推移，懷表在不同的鐵路歷史時期有著不同的意義。1990年，火車司機使用的懷表正式退出歷史場合，被手表所取代。

檢點錘

檢點錘是火車司機必不可少的工具，很多司機都會把檢點錘打磨得光滑發亮，保持得干干凈凈，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樣。

別小瞧一把檢點錘，他是火車司機們的看家本領。蒸汽機車有鍋爐、汽機、走行部等部件組成，龐大一臺機車，火車司機靠一把檢點錘，能敲出千姿百態的碩果來，大車們不管是螺母、裂紋或其他部件，一敲一聽就知道是松還是有裂紋的。

我晉升火車司機后，首先學習司機操縱，跟在介師傅的后面。記得一次出乘，我敲出某部件有問題，但不敢確認，經師傅“一錘定音”，確定有問題，馬上通知地勤組換車，同時受到師傅的贊許。

外段整備場看車，遇有故障的機車，尤其是走行部，不敢松懈，要認真復驗。先前有個兄弟車隊的老兄，未確認修復的機車狀況，還沒到株北出發場，就臨時趴窩了，檢了個“機故”回來。

我的檢點錘，刻有我的大名，我一直視如己出，十分珍惜。它是檢修車間楊師傅送給我的一把錳鋼檢點錘，是純手工打造的。好一陣子令人羨慕，上班或下班的途中，總有人借機看一下。也就是這把檢點錘，伴我好幾年，累計檢查出機車上百件的安全“隱患”，只是非常可惜，最后它在株北三場丟失，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使我痛苦了好長時間。

手賬本

手賬本是我們火車司機記點、抄寫運行揭示和重要事情的本子，也是我們行車安全的第一手資料。

它的左頁是運行揭示及重要事項記錄，右頁是編組、運行區段的站點時刻、限速等。司機出乘時，司機在指導室領取手賬本，記錄安全重要事項，做好安全預想，并交給指導室師傅檢查，確認無誤后再蓋上名章。

手賬本記錄得好，關鍵時刻會起到大作用，可以防止錯誤和糾正錯誤，尤其是重點列車、軍用列車和特殊情況下行車辦法，一點都不能馬虎。當然，遇到重要事情，出乘指導室師傅也會認真檢查，反復抽問，直到萬無一失。我們單位個別司機對手賬本里內容理解不清，把手賬本記錄的重要內容忘了，栽跟頭的有好幾起。

我的認真和謹慎，是我工作的一貫態度。但有一件事讓我記憶深刻。有一天的午夜，我值乘的列車運行到汨羅車站時，汨羅站用無線電臺通知我們列車“桃林站側線3道通過”。按正常應是4道側線通過，怎么走下行3道通過，當我值乘的列車運行一接近時，就聽到桃林站值班員呼叫我“桃林站3道側線通過”。當機車接近進站信號機時，我用眼睛看了一下手賬本，重要事項記錄欄有“區間禁會列車，桃林站3道停車交匯重點車”，我立馬意識到調度可能有變故，不能盲目臆測，于是及時向車站詢問，車站通知計劃臨時變更，從而也防止我的粗心，避免錯誤通過車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