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中將方正平（1909～1994）

□屈勝龍

1909年8月30日，方正平出生于連云山腹地平江縣長壽鄉馬嘶村大城屋（今長壽鎮鞍山村大城屋）。土地革命時期，他參加中央革命根據地第一至五次反“圍剿”和二萬五千里長征。抗日戰爭爆發后，先后率部開辟抗日根據地，組織開展游擊戰，建立革命政權。解放戰爭時期，方正平身先士卒、身經百戰，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新中國成立后，他為海軍現代化建設，為捍衛祖國的領海主權，嘔心瀝血、竭盡全力，做出了顯著成績。

山中猛虎，直下連云

方正平，原名方柏發，譜名方承義。5歲時，因家境貧困，父母將他過繼給本鄉一戶人家。10歲時，養父因病去世，方正平只得輟學，給地主家當長工。

1926年秋，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平江縣東、南鄉農民運動風起云涌，方正平加入農會和農民自衛軍，參加批斗大土豪的行動。

1928年3月16日，方正平手持梭標，參加平江縣委領導20萬農軍攻打縣城的“三月撲城”戰斗。

1930年5月3日，方正平在長壽街加入彭德懷領導的紅五軍，分配至第三縱隊第一支隊一大隊。6日，方正平隨部隊攻入平江縣城。首次參戰即獲勝利，還配置了一支漢陽造步槍，方正平非常高興，對革命前景充滿信心。

兩天后，部隊進攻江西修水縣城。方正平猛打猛沖、越墻登城，十分勇敢。接著，方正平參加突擊湖北鄂城縣金牛鎮、黃石港，攻克大冶、通山、崇陽縣城，進攻趙李橋、羊樓司和攻克岳陽城的戰斗。6月下旬，紅五軍和紅八軍組成中國工農紅軍第三軍團。

1930年7月27日，紅三軍團攻克長沙。8月6日，國民黨軍派五六個師反撲，紅三軍團殲敵1個團后撤離，9日回到長壽鄉整訓。方正平回家看望母親，奉上兩塊銀元。母親叮囑他：在隊伍里要好好干，不要忘了根本。是月，方正平加入中國共產黨。

9月12日，紅三軍團第二次攻打長沙失利后，向江西進發。紅五軍第三縱隊改為第三師，方正平任七團二連班長。

10月起，蔣介石調兵“圍剿”中央革命根據地。方正平隨軍轉戰江西、福建邊境，先后參加第一至五次反“圍剿”戰斗。其間，歷任紅三軍團第六師七團排長、青年干事，第二師十一團連政治指導員、第四師直屬隊特派員、十二團特派員、第四師副特派員等職。

1934年10月21日，紅三軍團同其他中央紅軍主力在雩都（今江西省贛州市于都縣）地區集結，突圍長征。當時，方正平正發高燒，不能下床。四師政委黃克誠來醫院看望時說：“部隊馬上要打出去，你患重病不能行動，就留在這里養病吧！”方正平焦急地說：“不，我不能離開部隊！就是死，也要死在部隊里！”

1935年1月遵義會議后，方正平擔任四師特派員，隨部隊四渡赤水河，巧渡金沙江，強渡大渡河，爬雪山，過草地。一路上，吃青稞面、啃樹皮、嚼草根，經嚴寒、浴風沙。沿途，方正平經常和干部戰士談心，鼓勵大家排除萬難，爭取勝利。

1935年10月19日，中央紅軍與陜北紅軍在陜北吳起鎮勝利會師。

抗戰先鋒，縱橫豫鄂

1936年6月，中共中央在陜北瓦窯堡創辦中國人民抗日紅軍大學，方正平進入第一期學習。1937年1月，紅軍大學改名為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是年秋至1939年，抗大接連舉辦第三、四、五期，方正平擔任這3期的第三大隊大隊長。

抗大條件艱苦，方正平和學員們吃小米飯，點油燈，穿粗布衣，住土窯洞；一起上山打柴、背糧食，挖窯洞、建學校。

抗日前線不斷傳來勝利的消息，方正平向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兼抗大教育委員會主席毛澤東表達奔赴前線的想法。毛主席開導說：“你們要像母雞一樣，把一窩窩小雞孵出來送到前線去……要集中精力辦好學校，死在延安，埋在清涼山。”

1939年5月，黨組織派方正平到河南工作。方正平在敵后組織群眾，建立根據地和抗日民主政權，開展游擊戰爭。10月，方正平在應山、云夢、安陸、孝感、隨縣、應城一帶，組建新四軍鄂豫挺進縱隊第一團，并任團政委，參加大、小悟山戰役。

1940年4月，豫鄂邊區黨委組建平漢支隊（后改為第一支隊），方正平任政委。6月，方正平同支隊長率主力赴白兆山，在京山、安陸、隨縣交界處，一舉殲滅偽匪丁巨川、謝占奎部，解放坪壩鎮。坪壩解放后，切斷了雷公店、三陽店、宋河等敵據點之間的聯系，使我白兆山、大頭山兩塊根據地連為一體。對此，盤踞周圍的日軍惶恐不安。

7月初，日軍第三師團三八〇四部隊兩個大隊1200余人，由聯隊長奧津起三郎帶領，突然向坪壩發起攻擊。日軍連續發動4次沖鋒，都被擊退，被斃上百人。敵人發動第5次沖鋒時，戰士們躍出掩體，猛打猛沖，敵人企圖逃跑。方正平率部迅速發起猛攻，敵人亂作一團，扔下尸體和槍支，慌忙逃竄。

在7至10月不到4個月的時間，日軍先后集中4000多兵力，3次向坪壩發動進攻。平漢支隊勇敢頑強、奮力抵抗，給日軍以沉重打擊。曾罵過新四軍是“小小毛猴”的奧津起三郎屢戰屢敗，備受上級斥責，于第3次坪壩作戰失敗后在應城剖腹自斃。

1941年1月皖南事變后，豫鄂挺進縱隊改為新四軍第五師，第一支隊改為十三旅，下轄3個團，共5000余人，方正平任旅政委。

1943年初，方正平調任五師十五旅政委。他和旅長執行師部“挺進襄南，重返洪湖”的命令，僅用一個多月的時間，消滅洪湖地區好幾股土匪，收編土匪幾十股。

1945年，方正平先后擔任中共豫鄂邊區地委書記兼第三軍分區政委、新四軍獨立第三旅政委、中原軍區第二縱隊參謀長等職。

中原躍馬，突出重圍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蔣介石加緊發動全面內戰。從1946年初至6月下旬，蔣介石調集30萬人包圍中原，妄圖將6萬中原解放軍一舉殲滅。

6月23日，毛澤東急電中原軍區：“立即突圍，愈快愈好，不要有任何顧慮，生存第一，勝利第一。”當時，方正平任中原軍區第二縱隊參謀長，受命參加北路突圍行動。

26日拂曉，中原部隊開始進行震驚中外的中原突圍。晚飯后，方正平率領部隊，在中原軍區司令員李先念的指揮下，從宣化店（今湖北省孝感市大悟縣宣化店鎮）、定遠店（今河南省信陽市羅山縣定遠鄉）出發，向西突圍。在武勝關和信陽之間突破（北）平漢（口）鐵路封鎖線，殲敵1個團，繼續西進。

7月21日，部隊突破敵軍多次圍追堵截，進入陜南山陽縣東南大坪。當天，方正平率第二縱隊直屬隊三十八團、四十五團和三十九團一部為左路縱隊，迅速行動，計劃從山陽至漫川關（今陜西省商洛市山陽縣漫川鎮）之間通過鎮安、柞水到寧陜（今陜西省安康市寧陜縣）和中原軍區右路縱隊會合。

經過艱難跋涉，左路縱隊于7月24日到達竹林關（今陜西省商洛市丹鳳縣竹林關鎮）以南龍山頭及漫川關以東北地區，準備向西北通過鎮安到達寧陜。這時，偵察員報告：山陽至漫川關、川道和山陜一線，已被國民黨胡宗南部占據封鎖。

方正平（前右一）下連隊當兵時，向戰士們講述老紅軍革命故事。

方正平當即決定改變路線，取道鄖西（今湖北省十堰市鄖西縣）去寧陜。當部隊行至鄖西東北地區茅坪時，發現鄖西大川道一線已被敵一三五旅占據。

面對此情，方正平緊急聯絡軍區首長未通后直呼延安。中央指示：敵胡宗南在山陽、柞水、鎮安一線聚集重兵堵截，尾隨你們的敵人有川軍。在這種情況下，你們不要西進，要克服歸隊思想，就地分散開展游擊戰，創建根據地。

方正平立即召開團以上干部會議，決定以團、營為單位分散，開展游擊戰，建立根據地。方正平率第二縱隊直屬隊和三十八團兩個營向龍山頭以北方向活動。

當時，部隊處于偏僻的大山區，人煙稀少，又處在青黃不接的季節，人民生活很苦。部隊沒有糧食，有時連續幾天不見粒米，只得靠吃野山芋和未成熟的玉米芯、玉米稈充饑。吃后不好消化，許多同志得了嚴重的腸胃炎，腹瀉不停。

戰士們忍著饑餓和疲勞，在陡峭的群山峽谷中跋涉。騾馬常常失蹄，馬腿被石頭磨破，鮮血淋淋。許多同志的鞋底被磨穿，就赤腳行軍，腳被山石和樹枝劃破，鮮血直流。

方正平率左路縱隊到達山陽縣高壩店后，與李先念取得聯系。7月30日，中原軍區歷時35天，成功突圍。

1946年8月起，方正平先后任中共豫鄂陜邊區第三地方委員會書記兼豫鄂陜軍區第三軍分區政委、豫鄂陜軍區野戰縱隊政委、桐柏軍區第一軍分區司令員、第四野戰軍五十八軍政委。

水上蛟龍，威震南海

1950年12月，中國人民解放軍中南軍區海軍成立。1951年11月，方正平任中南軍區海軍副政委。

當時，海軍生活艱苦。一些官兵產生向往大城市，不安心工作的情緒，違反紀律的事經常發生。

方正平同黨委成員們研究決定，首先抓好官兵的思想政治教育。于是，一項以“愛我海洋、愛我海島、愛我海軍”為主要內容的政治教育開展起來。方正平深入基層、走近官兵，掌握各個層次、各類人員的思想狀況，使政治教育有的放矢。

1954年12月，美、蔣簽訂共同防御條約。臺灣國民黨海、空軍加緊對我海上作業漁船、商船進行襲擾破壞。中南軍區海軍黨委迅速調整作戰部署，提出“邊打邊建”的方針。方正平組織動員廣大指戰員克服困難，參加護漁護航戰斗。

1955年9月27日，方正平被授予中國人民解放軍中將軍銜，榮獲二級八一勛章、一級獨立自由勛章、一級解放勛章。10月，中南軍區海軍改為海軍南海艦隊，方正平任政委。1964年6月任廣州軍區副政委兼南海艦隊政委。

1965年下半年，臺灣當局艦艇經常竄入我國東南沿海，炮擊漁船，抓捕漁民。8月5日，國民黨海軍“劍門”號、“章江”號兩艘獵潛艦，由臺灣左營港隱蔽出航。6日凌晨，竄入廣東省汕頭市南澳縣南澳島和福建省漳州市東山縣東山島附近漁場，進行騷擾破壞。

我海軍艦艇部隊對敵艦提出警告無效后，南海艦隊奉命出擊。方正平同其他艦隊領導一道，擔任戰斗指揮。一聲令下，護衛艇、魚雷迅速出擊，穿過茫茫黑夜，直撲敵艦。

敵艦見勢不妙，準備逃跑。艦隊命令幾艘艦艇插入兩艘敵艦之間，并將“章江”號團團圍住，瞄準炮擊。幾發炮彈命中，指揮臺著火后發生爆炸。艦上水兵紛紛落水，敵艦隨即墜入大海。

“劍門”號驚恐不已，拼命向外海逃竄。我方艦艇快速追上，瞄準猛打，接連命中。敵艦升騰起沖天大火，很快沉入海底。

此戰擊斃國民黨海軍第二巡防艦隊少將司令胡嘉恒以下170余人，俘虜“劍門”號中校艦長王韞山等33人。“八六”海戰是新中國海軍史上殲敵最多、戰果最大、影響深遠的著名戰斗。

捷報送到北京中南海，毛主席說:“從太平天國、甲午戰爭以來，我們都是在海上挨打，都是喪權辱國。這次我們打掉敵人的兩條軍艦，為國爭光，打了翻身仗，是建國以來第一次海戰的重大勝利。”并提出，“‘八六’海戰要公開發表。”

戰后，方正平主持起草上報“八六”海戰經驗總結。毛主席在電報上批示：“仗打得好，電報也寫得好。”

1975年9月起，方正平先后任東海艦隊政委、海軍副政委。

湖湘赤子，風范長存

方正平始終堅守和彰顯著一名無產階級革命者和老共產黨員的崇高風范。

1959年，方正平回鄉調研農村工作。當他來到曾經勞作過的田邊時，看見一塊木牌豎在田頭路邊，上面標記“樣板田”字樣，顯著位置寫著“畝產15000斤”。方正平嚴肅地對大隊干部說：“不講實話是要吃虧的！”

弟弟們見方正平職務高，要求幫忙找工作。方正平嚴肅地說：“希望你們擁護政府，在家好好勞動，教育好子女。家里有困難，我當盡力接濟，但是讓我幫你們安排工作是不可能的，請你們諒解。”

方正平有個侄孫是雜交制種技術員，多次被平江縣農業局安排到海南等地制種，曾有幾次轉為國家正式職工的機會，但一直沒有轉成。侄孫找到方正平，想請他給縣里打個招呼。方正平了解情況后，直接對侄孫說：“你這個事如果是個外人，我可以說說。但你是自家人，倒不能出面了，我不能開這個后門！”

1981年上半年，方正平回到平江，到少年時當長工的白沿村走訪。途中遇到迎親隊伍，他連忙叫司機靠邊停車。被人認出后，主家熱情地請方正平喝喜酒。

席間，鄉親們上前敬酒，方正平連忙起身致謝，他說：“50多年前，我就在這里當長工。當年我是為了窮苦大眾不再受氣，才跑出去參加革命的。為了追求公正平等，我把名字由方承義改為方正平。在20多年的戰爭歲月里，每次打勝仗都離不開人民群眾的支持。我曾多次負傷，好幾回就是在老百姓的救助下才活過來的。沒有人民的幫助就沒有我方正平的今天。今天辦喜事接親，我讓路是應該的啊。”

1987年，方正平離休。1988年7月，榮獲一級紅星功勛榮譽章。1993年12月26日，在毛澤東同志誕辰100周年之日，方正平抱病撰文：“多次聆教誨，時刻記心頭。英名垂竹帛，勛業照千秋。”

1994年11月5日，方正平在北京逝世，享年85歲。將軍臨終遺言：“在生未盡孝，死后傍雙親。”

1995年，方正平的骨灰被運回故鄉安葬。平江縣委、縣人民政府在他的墓碑上鐫刻了一副挽聯：“忠魂一縷縈縈依故土，正氣無量浩浩滿中華。”